莱阳聚焦：城里的生活

文/吕立华

小的时候家里穷，住的村庄离莱阳城又远，能搭个便车上一趟莱阳城是村里人倍感荣耀的一件事。大概在我四五岁那年，我爸的一个刚当上司机的学生执意要拉我们一家三口上城。那天一大早，天刚蒙蒙亮，我就被爸一把揪上了一辆又破又脏的大卡车车斗，站在一堆杂物的缝隙，一路上，我一直欢呼雀跃着：上城喽！上城喽！

终于来到传说中的城市：人真多，路好宽。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路边看走马灯似的人流车流，看得眼花缭乱。被爸妈拽着逛街，花花绿绿的东西摆满街头，中间夹杂着面鱼儿的油香，还有从小店里飘出的肉蒸包的浓香，烤面包的甜香，我深吸一口，久久不想呼出。甚至听到路过的“糖葫芦哎”的叫卖声都能让我垂涎欲滴地目送出老远。爸问：饿不饿？馋不馋？我说“不饿不馋”时心里在嘀咕：就是饿了馋了也没钱买啊！

正漫无目的地往前走，突然迎面遇见一个爸爸多年不见的朋友，爸爸让我叫“叔叔”，我死活不叫。叔叔掏出一块细长的糖，我立马叫了。那是一块当时很名贵的奶糖，软软的粉红色，嚼起来是一种甜甜的奶味，比过年时才能吃到的地瓜油熬的苦甜粘牙的糖好吃多了。

那一次从城里回来后，我跟从没去过城市的小伙伴们不厌其详地描述城市生活的美好：你想吃什么？城里什么好吃的都有！面鱼儿肉包子软糖……可好吃了。于是，小小的人儿都以为所谓的城市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饭店，整天飘着各种香味甜味肉味。

上学后我就给自己立了一个朴实的学习目标：能考上大学，能到城里上班，“哪怕到城里掏大粪……”那时一心一意要离开贫瘠得几乎一无所有的乡村，努力的动力就是只要能上城，做个城里人，做什么工作都可以。

某一天，突然调到县城一中教学，终于成为一个正式的城里人了，才真正体会到城里的生活其实是五味杂陈。

味觉上的城市味道曾让我一厢情愿地把城市生活想象得完美无瑕，以至真正融入其中，面对工作上的激烈竞争，买房后巨大的经济压力以及人与人之间猜不透的人际交往，我才知道童年的城市印记从某种程度上来看，很像是一种“欺骗”。有一段时间，我总会情不自禁哼起一首歌：城市生活中，你曾失去什么，拥有是什么……城市生活中，总会有些挫折,你要学习默默承受……忙忙碌碌中，你我一样过活，努力不放松……霓虹灯闪烁，你我不曾迷惑，认清一个正确选择……城市生活中，充满朝气蓬勃，潇洒地走过……城市生活中,前程靠你双手，开创心中美丽的梦。

如今，人过中年，早已习惯了早起晚睡的城市生活，习惯了酸甜苦辣的人生况味，习惯了在嘈杂的人流中寻找一片宁静的不懈，习惯了亮如白昼的夜晚常看常新的一路广告牌，习惯了随处可见的广场舞五花八门的城市节奏，习惯了大街小巷风驰电掣一路狂奔的赛车一族……这些理所当然的是城市的韵律，习惯了。

而自己随着年龄的增大，口味却变得越来越单一，什么荤腥甜腻，都在越来越闲适的生活中渐渐失去了诱惑力。一天到晚的，老公在单位忙，女儿又远地求学，偌大的家常常只剩下自己一个人，守着冰箱里的鱼肉却常常饿得肚子咕咕叫，总感觉没什么想吃的东西。到饭点了，总要果腹，烧半锅水丢一绺挂面，连葱花都懒得加，只捏几粒盐，就能呼呼隆隆混个水饱。或是熬一锅白粥，一天三顿地吃，吃着时就想古人划粥尚且割齑而食，而我，连“齑”都省了。

于是，生活变得简单，简单到十分纯净。于是感觉安然度过城市生活的每一天，充实而踏实地安排似水流年，是现实，也是愿望。

或许，普普通通的日子给不了轰轰烈烈的承诺，但时光自有积少成多的力量，在生活的某个角落，让人踏踏实实安守静好。

恰如某人言：用心甘情愿的态度，去过随遇而安的生活，这或许是如今城市生活幸福的真谛。懂得了人生向来都是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，那么，就可以在小小的期待、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用心过好每一天。

所谓城市生活的幸福，大抵如此。